送天台陈庭学序

本文是一篇赠序。开篇先叙川蜀山水之奇，突出游历川蜀之难，引出庭学之能游；继而叙述自己之不能游，与前作反衬，结尾更推进一步，强调必须探索“山水之外”的东西。全文主旨鲜明，一气呵成，是古代赠序中的典范。

西南山水，惟川蜀最奇。然去中州万里，陆有剑阁栈道之险18，水有瞿唐滟滪之虞18。跨马行，则竹间山高者，累旬日不见其巅际。临上而俯视，绝壑万仞18，杳莫测其所穷，肝胆为之掉栗18。水行，则江石悍利，波恶涡诡，舟一失势尺寸，辄糜碎土沉，下饱鱼鳖。其难至如此！故非仕有力者，不可以游；非材有文者，纵游无所得；非壮强者，多老死于其地。嗜奇之士恨焉。

剑阁：今四川剑阁东北大剑山、小剑山之间的栈道，是古代川、陕间的主要通道。栈道：在峭岩陡壁上搭木形成的道路。

瞿唐：今作“瞿嵣”，长江三峡之一，在今四川奉节东。滟滪：即滟滪堆，瞿嵣峡口的险滩。

仞：古代度量单位。一仞等于八尺。

掉栗：颤抖。

我国西南部的山水，唯独四川境内最为奇特。然而，那里与中原一带相距万里之遥，陆上有剑阁、栈道之类的险阻，水上又有瞿塘峡和滟滪堆之类的忧惧。骑着马行走在大片竹林之间，山势高峻，接连走几十天，也看不到山峦的顶峰。站在高处往下俯瞰，陡峭的山谷有几万尺深，茫茫渺渺看不到谷底，令人惊恐万状，胆战心惊。从水路走，江中的礁石尖利，波涛险恶，漩涡变化不测，船只稍稍偏离航道，就被撞成粉末，像泥土般下沉，沉船中的人便饱了江中鱼鳖的口腹。通往四川的道路是如此艰难啊！因此，不是做官而又有财力的人，不能前往游历；不是饱学之士，即使去游览了，也得不到精神上的享受，说不出个所以然；若非身强体壮者，到达之后，大多会老死在那里。那些喜欢奇山异水的士子，认为这是一件憾事。

天台陈君庭学18，能为诗。由中书左司掾18，屡从大将北征，有劳，擢四川都指挥司照磨18，由水道至成都。成都，川蜀之要地，扬子云、司马相如、诸葛武侯之所居18，英雄俊杰战攻驻守之迹，诗人文士游眺饮射、赋咏歌呼之所19，庭学无不历览。既览必发为诗，以纪其景物时世之变，于是其诗益工。越三年，以例自免归，会予于京师19。其气愈充，其语愈壮，其志意愈高，盖得于山水之助者侈矣19。

天台：天台府，在今浙江天台。

中书左司掾（yuàn）：中书省下所设左司的属员。明代中书省下设左右司。

都指挥司：军事指挥机构，隶属兵部。照磨：都指挥司下属官吏，掌管文书宗卷。

扬子云：扬雄，字子云，蜀郡成都（今属四川）人，西汉文学家。司马相如：蜀郡成都（今属四川）人，西汉文学家。诸葛武侯：诸葛亮，三国时蜀汉丞相，封武侯。

射：射覆，酒令的一种。用相连的字句隐物为谜而使人猜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