晧性不好人视己,群臣侍见,皆莫敢迕。凯说晧曰:“夫君臣无不相识之道,若卒有不虞,不知所赴。”晧听凯自视。
孙晧生性不喜欢别人看自己,群臣进见侍奉,没人敢违背这个规矩。陆凯劝告孙晧说:“君臣没有互不相识的道理,再说如果突然有什么意外,群臣还不知该奔向哪里救驾。”孙晧于是听任陆凯看他。
晧徙都武昌,扬土百姓泝流供给,以为患苦,又政事多谬,黎元穷匮。凯上疏曰:
孙晧迁都到武昌,扬州境内的百姓逆水而上供给朝廷需要,把这事当做苦差,加之政事多有差失,百姓困窘匮乏。陆凯上疏说:
臣闻有道之君,以乐乐民;无道之君,以乐乐身。乐民者,其乐弥长;乐身者,不乐而亡。夫民者,国之根也,诚宜重其食,爱其命。民安则君安,民乐则君乐。自顷年以来,君威伤于桀纣,君明暗于奸雄,君惠闭于群孽。无灾而民命尽,无为而国财空,辜无罪,赏无功,使君有谬误之愆,天为作妖。而诸公卿媚上以求爱,困民以求饶,导君于不义,败政于淫俗,臣窃为痛心。今邻国交好,四边无事,当务息役养士,实其廪库,以待天时。而更倾动天心,骚扰万姓,使民不安,大小呼嗟,此非保国养民之术也。
臣听说有道的君主,用快乐的事使百姓快乐;无道的君主,用快乐的事使自身快乐。使百姓快乐的人,他的快乐会更加长久;使自身快乐的人,他不会快乐而会灭亡。百姓,是国家的根本,实在应该重视他们的食物,爱惜他们的生命。百姓安定,君主就会安定;百姓快乐,君主就会快乐。自近些年来,您国君的尊严被夏桀、商纣般昏暴的行为损害,国君的视听被奸人的魁首弄得糊涂,国君的德惠被众多的小人阻绝。没有灾害但民众却不能活命,无所作为但国家却财力空虚,被惩办的人没有罪过,受常赐的人没有功劳,使国君您有谬误的过失,上天为此兴起怪异、邪恶的事物。然而各位王公贵族巴结、逢迎皇帝来希求宠爱,使百姓贫困来求取富裕,引导国君陷入不义的境地,使国政败坏在邪恶的风俗中,臣私下为此痛心。当今邻国同我们交结友好,四方边境没有战事,应当致力于停止劳役,养息士民,充实国库,以此等待统一天下的时机。但您却反而动摇天心,骚扰百姓,使得民众不安,上下呼号嗟叹,这不是安定国家、养息民众的做法呀。
臣闻吉凶在天,犹影之在形,响之在声也,形动则影动,形止则影止,此分数乃有所系,非在口之所进退也。昔秦所以亡天下者,但坐赏轻而罚重,政刑错乱,民力尽于奢侈,目眩于美色,志浊于财宝,邪臣在位,贤哲隐藏,百姓业业,天下苦之,是以遂有覆巢破卵之忧。汉所以强者,躬行诚信,听谏纳贤,惠及负薪,躬请岩穴,广采博察,以成其谋。此往事之明证也。
臣听说吉凶在于上天,好比影子在于形体,回响在于原声,形体运动影子就运动,形体停止影子就停止,吉凶与天命有所连属,不是言语所能增减的呀。从前秦朝失去天下的原因,只是由于赏赐轻而处罚重,政事刑法错乱,民众的人力财力被统治者的奢侈生活耗尽,统治者两眼被美女弄得昏花,志行被财宝搞得污浊,奸邪臣子占据官位,贤能智者退隐藏身,百姓惶恐不安,天下以此为苦,因此最终遭受灭族绝祀的祸难。汉朝强盛的原因,在于皇帝亲身实行诚实不欺之道,听从规劝,纳用贤才,恩惠及于贱人,亲身去请隐士,广泛地采纳意见,考察情况,以此形成国家大计。这是往事的明显证据。
近者汉之衰末,三家鼎立,曹失纲纪,晋有其政。又益州危险,兵多精强,闭门固守,可保万世,而刘氏与夺乖错,赏罚失所,君恣意于奢侈,民力竭于不急,是以为晋所伐,君臣见虏。此目前之明验也。